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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虛與委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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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曳雪醒過來的時候, 只覺得後脖頸處隱約作痛,意識逐漸恢覆清明,她緩緩地張開眼睛, 入目是無比陌生的場景,她下意識就用手去摸小腹, 依舊微微隆起,沒有任何異常, 她這才大松了一口氣,撐著身子緩緩坐起,打量起四周來。

這屋子的陳設十分齊整, 看得出被人精心打理過, 非富即貴, 深色的簾幔, 墻上掛著一幅白虎圖, 旁邊是一個多寶架,上面放置著各色精致的瓷器用具,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。

趙曳雪心中隱約有了些許猜測, 但是仍舊不能確定, 這時候,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,有些重, 一聽就是男子的。

她悄悄將手攏入袖中,摸到了一把小小的匕首, 觸感冷硬,鞘上的花紋冰冷粗糲,卻給了她一種安全感。

下一刻,門吱呀一聲就從外面推開來, 進來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,穿著一襲華袍,面容尚算英俊,只是眉眼五官都透著一股子盛氣淩人的意味,一看就不好相與。

他大約是沒想到趙曳雪醒了,略略挑起眉,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愈發倨傲,負著手道:“知道本王是誰嗎?”

他讓趙曳雪猜他的身份,卻連自稱都懶得改,趙曳雪心中有了些底,道:“賢王殿下?”

那人正是賢王北業,他見趙曳雪一下就猜出來了,面上露出些微訝色,道:“你認得本王?”

趙曳雪心中無語,但面上還是十分溫順,道:“久聞殿下威名赫赫,英明神武,今日有幸得見,果然名副其實。”

這話明顯是吹捧,但北業素來自視甚高,聽著心裏十分舒坦,笑道:“你是北湛的枕邊人,卻對本王久仰,這卻是奇了,難不成是他對你提起了本王麽?”

趙曳雪微微一笑,道:“他不提,自然也有旁人會提起。”

聞言,北業大笑起來,道:“有趣,有趣!”

趙曳雪就這樣看著他,神色溫順,看起來如兔子一般無害,沒有任何威脅,北業果然放松了警惕,道:“本王也曾聽陸修齊說起你,他說你如何聰穎靈慧,又堅韌剛正,不會為他人所說動,如今一見,本王倒覺得他所言差矣,倒有些名過其實了。”

趙曳雪表情半點不變,依然柔柔順順地道:“這正說明,奴家說的話都是真心話,想必陸三公子聽見了,也要讚同一聲的。”

北業又是撫掌大笑,道:“你確實是個妙人,難怪北湛對你念念不忘。”

他說著,伸手在趙曳雪的臉頰上輕拂而過,語氣輕浮地道:“你不如跟著本王算了,他此番去乾州打仗,有沒有命活著回來還不一定,你跟在本王身邊,富貴榮華享之不盡,倒也免得去給他守寡了。”

趙曳雪心中厭惡萬分,卻還要竭力控制著自己,不要躲開他的手,靜美的眉目從容舒展,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真實情緒,她羞怯地垂下眼,躊躇道:“這……奴家確實仰慕王爺,只可惜盛京中人都知道奴家是在太子府裏的,太子如今未歸,倘若傳出去,恐怕損了王爺的英名。”

她說著,又故作害羞地看了北業一眼,小聲道:“若是有什麽辦法,能名正言順地留在王爺身邊,自是再好不過了。”

名正言順四個字,說起來容易,想做到卻是極難了,北業想名正言順地霸占太子的妾室,只有兩個辦法,一是北湛親口把趙曳雪送給他,二則是北湛死了,太子另換其人。

這兩樣在目前來說,都是北業無法做到的。

方才幾句話下來,趙曳雪已經能大致摸清了北業此人的性格,自負自傲,目中無人,他在這個時候偷偷將她擄來此處,必然是抱著不可說的心思,對儲君之位垂涎覬覦,卻又不敢叫人知道,他必然十分愛惜自己的名聲。

所以在趙曳雪和自己的名聲之間,他應當會選擇後者。

她的表情看似溫柔和順,心裏卻飛快地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做。

北業絲毫不覺,竟真的信了幾分,將手收回,負在身後,微微瞇起眼,打量著她,輕笑道:“古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,果然誠不欺我,有榮華富貴不夠,你還想要名正言順。”

趙曳雪眨了眨眼,笑吟吟道:“古人還說,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這不是人之常情麽?哪怕王爺您,應當也是如此。”

聞言,北業面上的笑意倏然收了,一雙鷹眼緊緊盯著她,猶如淬毒的刀鋒,語氣森森道:“你說什麽,本王怎麽聽不明白?”

趙曳雪卻絲毫不懼,反而不慌不忙地向他靠近了半步,輕聲道:“王爺自己想要什麽,奴家雖然猜不到,卻也願意襄助王爺。”

北業那雙銳利的眼略瞇起來,像一條豺狗,包藏著險惡的禍心,他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本王可是聽說了,你與北湛是少年相識,時隔六年仍舊藕斷絲連,想來你們之間的情誼非比尋常,怎麽如今他一不在,你又要向本王投誠了?”

趙曳雪心思電轉,面上露出苦澀之意,解釋道:“王爺誤會了,當時年少,不懂這些事,奴家是正經的賜封公主,自小受盡寵愛,若非北湛蓄意欺哄引誘,如何看得上他一個質子?後來奴家好不容易擺脫了他,嫁去舊梁國,當了皇後,誰知他又率軍打過來,將梁國滅了,讓奴家做了亡國人,強行把奴家關在了他的府邸,還命人打造了一條鎖鏈,王爺設身處地想一想,奴家心中豈能不恨?之前的溫柔順從,不過是刻意為之,好叫他松懈罷了。”

她說著便紅了眼圈,輕輕嘆了一口氣,北業聽罷,將信將疑地道:“既然如此,本王暫且信了你,不過,你要如何襄助本王?”

趙曳雪道:“奴家在北湛身邊這麽久,自然是知道一些密事,而且他出征以來這些日子,他每隔十天就會給奴家寄書信。”

聞言,北業果然意動,追問道:“他信中會跟你說些什麽?”

趙曳雪眼睛一轉,道:“大多是些日常瑣事,但是偶爾也會提及一些軍情。”

北業立即道:“信呢?”

“燒、燒了,”趙曳雪怯怯地道:“他離開時叮囑過,要奴家閱後即焚。”

北業皺起眉,想了想,道:“軍情每隔幾日就會有人報往宮中,算不得什麽重要的事。”

沒等趙曳雪說話,他忽然又改口道:“倘若你能想辦法證明他與莊國私通,這才叫幫得上本王的忙。”

趙曳雪一怔,北業似笑非笑地道:“怎麽,做不到?”

趙曳雪道:“做是可以做到,只是需要王爺多給奴家一些時間。”

“哦?”北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,道:“你想要如何做,說來聽聽?”

趙曳雪在心中飛快地盤算,口中答道:“奴家每隔幾日就要與北湛書信往來,倘若奴家在信中有意誘導,興許能讓他說出一些不當之詞,王爺再派人趁機借題發揮,北湛必然毫無防備。”

聞言,北業摸了摸下巴,道:“既然如此,那不如讓本王的人借你的名義與他通信,豈不是更好?”

趙曳雪心裏一突,用輕描淡寫的語氣道:“此事恐怕不可行。”

北業看向她:“為何?”

趙曳雪從容答道:“北湛迷戀奴家已久,且不說奴家的筆跡他認得,奴家說話的語氣他都清楚,倘若被他發現端倪,那就……”

她沒把話說完,但是意思卻很明白,北業果然躊躇了片刻,才道:“讓你寫信也可以,只是你們來往的書信,要讓本王先看過。”

聞言,趙曳雪順從地答應下來:“這是自然。”

對於她臣服溫順的姿態,北業十分滿意,表情都緩和了許多,趙曳雪趁機道:“既然如此,不知王爺能否放奴家先回去呢,奴家恐怕太子府的人起了疑心,到時候壞了事情。”

北業想了想,謹慎地道:“這個不忙,你且在府裏先住著,太子府那邊,本王自有應對。”

他說完,面上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來,像一條吐信的蛇,叫人見了就心生不適,趙曳雪心中微微一沈,此人不僅陰險,還很狡猾多疑,不好對付,她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
想到這裏,她下意識輕輕摸了摸腹部,微微一笑,柔順地道:“那奴家就全憑王爺的安排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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